人活得太热闹时,不妨坐下来品画。最好莫过于品味肃穆冲淡之作,把那些暑意灼灼的入世之想消灭得单薄一点;更把一些鸢飞戾天的欲望于心朗太虚中解脱得豁达。解脱不是全然的弃世,不是绝尘。人生毕竟温馨可爱,毕竟仍然需要上进之心,于是最妙的就是解脱到介乎出世入世那一层中间,不瘟不火的程度了。能使人解脱到这种程度的画作并不是很多,东平中原、南国冰雪画的难得之处,也许正在于此。
品味东平中原冰雪山水画,当是品味一种人生;冰雪为天地间至寒至清物,他却在剔透的冰天雪地中营造出几缕柔情和童趣,使你感动,使你忘却尘世烦忧生存的大悲大喜;使你不想利害得失恩怨丘壑。你感到洁静、庄严,却不并洁静到堕入四大的虚空中去;并不庄严到弃人情,而伴随着稚朴的温柔慢慢渗入内心的是对人世产生更豁达的眷恋和热爱。谓之以可澡雪精神是十分恰当的。
传统的山水画讲究气、韵、思、景、笔、墨六要,走的是以心接物,借物写心一路。冰雪画诞生于一九八零年,虽在技法表现上迥异于传统山水,却并不悖离“籍笔”、墨写于“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的精神。作为中国冰雪画山海关以南唯一传人的杨东平,在这一点上更是二十年如一日摸索追求未曾有丝毫懈怠。东平刚过而立可以说不余遗力地把大千世界童真美丽的那一面赞叹给人们看。他的画境,是深有蕴籍的静穆。这和度尽劫波之后的展颜一笑不同,也不是参禅悟道的勘破。例更多是幻想,浑然忘机的童趣。
古画中雪,有风雪、江雪、夜雪、春雪、暮雪、有欲雪、有雪霁,写尽雪态。东平之雪,固然情状各异,却有一共通处,即“暖雪”譬如冬去春至时的雪景:溪边野技、芽黄初绽、缀以白雪星点,与远处静如处女的白鸟遥相呼应,潜生情意;又有胧月之下,柔雪初融,小花暗香明靥迎雪半开---没有丝毫严酷的冰雪气,而是使人暖意盈怀。这是东平冰雪作品的动人之处。
东平曾多方师从著名书画家郑乃珖、周哲文、于志学、刘宝纯、张登堂等,后又深造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他在其师冰雪画基础上不断变异求新,形成自己的风格。他突破了只专心于写莽苍北雪情调的其师风格,着意刻划中原和江南的美景。表现另一种清丽清灵的风格特征。传统雪景强调雪的肃杀,画面表现时序多选择冬天,东平强调雪的温情洁净,冷中藏热的一面,画面时序常选择残冬、初春、月夜。而在白雪之中不忘加上人迹、小园、房屋、野鸟、突出生命本身的存在。主题便经常是雪夜归家、故园情思、表现出画家心中强烈的回归意识:在冰天雪地中永远有一处温情的灯光指引你,回归家园的可能性对每一个在冰雪中浪迹的游子都是存在的。这在生命意义上无疑具有了救赎功能。作品人情味也因之而浓厚。
大盖之法,无论万千变化,终究源于本来之一悟。东平深得“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要义,独创了“雪点纹皴”之技法,使冰雪画旧貌改观,扩大了冰雪画的表现范围;打破了所谓冰雪画只能表现大兴安岭雪景而不能表现中原、南方雪景的陈见、开拓了冰雪画的新生命。与此同时,他也以壮丽的北国雪景,突破了传统山水画只能表现中原、南方雪景的格局。走到这一步,东平算是较成功地融传统和创新于一体,试探出颇具个人风格的中原壮丽雪景的新路子。
东平作品的显著特点之一是大面积泼墨、泼彩、冰雪效果透明度极强。《黄山雪霁》中运用两泼一留手法,在疾速运动的全势中仍存安详之态,对传统留白技法和冰雪画白技法作了更为肯定的继承和发展。大面积的画雪,或对比、或补充、或主体、或呼应,均令人神驰;《春曲图》中层层晶莹胜玉的冰棱缝隙里,穿行出几只深褐色小鸟,以严寒烘衬生命的奇迹;《心有灵犀》厚雪覆树融融月光下一双鸟儿并肩息,从冰雪韵律中勾勒出春天的力量和希望。
东平作品的另一特点是童趣,这和前面提到的“暖雪”相关,全源自画者的一颗天真童心。冰雪画中的动物们在他笔下都稚拙可爱:欢快的小鹿、爬树的小熊、唱歌的松鸡、多嘴的麻雀……这温馨动人的童趣结合以气势开张、冰封雪裹的壮美,成功地形成了东平冰雪画丰富的表现力和宽广的涵盖面。
东平自号松壑子,画室即松壑斋,取意松之高洁挺拔,逆境不颓的骨格。冰、雪、松相扶衬,也突出清奇品质。东平慕松,作人作画也循其道而生之,所以才使作品更贴近奋发向上的人生,展现一个晶莹的世界。
东平在冰雪山水画领域的奋斗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和名家们的肯定。吴作人先生云其“笔墨气韵千足,画风有如作家之成熟,前途无量。”李可染先生叹道“青年人能有这样的笔墨,真是难能可贵。”启功先生在东平一幅画上题诗:“溪涧如闻万壑声,相辉雪日助诗情。玲珑玉树摇奇笔,古法新姿有代兴”。谢稚柳、唐云、黄胃、刘开渠、王朝闻等都题词予以赞赏。
近来来,东平的作品多次入选香港举办的《中国当代名家书画展》。并送往日本、美国、英国、新加坡、台湾等十几个国家与地区进行艺术交流;作品多次参加国际性展览并获奖,有的作品被美术馆博物馆收藏,作品和传纪介绍于《美术》、《人民日报》、《华厦千家书画集》、《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国画掇英》、《中国现代中青年画家》等国内外几十家报刊、典籍。分别在福州、法国、新加坡等地举办多次个展。对于青年画家杨东平来说,这些都仅仅是成功的起步,相信他会在冰肌雪骨的世界里澡雪精神,更坚定地为“中原冰雪山水画”艺术奉献青春和生命。
一九九七年八月二十八日于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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